船上人多地小,加上大餐的诱惑,队伍不免有些乱,大伙都朝前面挤大锅炖菜这东西基本上是先到先得,越到后面能得到的东西越少,不幸轮到锅底子那就只剩下渣渣了
“一个挨着一个,不要挤!人人有份!”胖厨子一边敲着锅沿一边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那个混蛋不好好排队,就光给他萝卜不给肉。”
厨子的军衔虽然不过是区区的军需上士,却是船上最有“势力”的人,连担当舰务长的副舰长和他说话也很客气,他这么一吼,队伍的秩序立马好转了不少。
“符季发给养!”厨子大勺子一指,“别发错了!今天是特别配给!十三,你发饭盒!”
士兵们在门口从符季处领了当天特别配给:50克朗姆酒、一个已经干瘪的苹果和几块水果糖。夜班人员的朗姆酒要延迟到下班之后发,不过可以多领一条叫能量棒的东西,那东西不是当值人员吃不到的,据说里面是豆沙馅的,甜香总是惹得毛十三暗吞口水。
符季拿着一个量杯一杯正好50克,从酒桶里放出酒来,一个个的倒在士兵们的马口铁杯子里,然后还要念叨一句:“值班时间不许喝酒。”
士兵们拿到苹果和糖块就塞在口袋里,酒他们是不喝的,要等领到了饭菜再喝。从蒸饭柜里取出的饭盒堆得高高的,每人自取一个,毛十三再给他们的饭盒盖子上装上几颗盐渍梅干。这东西有抗菌、杀菌、解毒、调整胃肠的作用,其含有的柠檬酸与疋克酸的效力能够活代谢、活血脉,加强肝脏与肾脏的机能,将体内的乳酸等排出到体外,消除疲劳。现在已经被列为临高重点推广的食品,不仅广泛在陆海军中配给,在工厂工人中间也大力推广这种食品。
士兵们一边交头接耳的说任务已经完成马上可以回家了。一边托着饭盒瞪大了眼睛往窗口挤。
厨子的大勺子往锅子里一沉,狠狠了挖出满满一勺乱炖浇在饭盒里。因为发得是混合炖菜,所以他舀一勺他都会先搅动一下再兜底舀起来免得士兵们怀疑自己吃了亏,士兵委员会对伙食问题是最敏感的。
领到饭菜的士兵各自寻地方去吃喝。露天甲板上太冷,就在统舱里吃喝起来。每人还发到一小勺油炸花生,算是下酒菜。好酒的就划起拳来,奥斯卡蹿到了统舱里兴奋的喵喵叫着,在腿间踱来踱去找骨头,船里热闹非常。
在小厨房里忙活的勤务兵忙得不可开交,连平时对首长饭菜从不经手的厨子也在帮忙。大概是忙不过来,平时最趾高气扬的、雪围泥首长的勤务兵,颐指气使的努努嘴:“你过来端这个。”
毛十三低眉顺眼的凑过去一看,大吃一惊,首长吃的是什么啊:一块连骨头都没去掉的牛肉,没煎透还带着血汁液;旁边孤零零的摆着几根叫不出名的蔬菜竟然也是生的;还有炸土豆条。毛十三知道也不是新鲜的东西,早就炸好放在一口缸里,需要时再重新炸一下,这不是剩菜吗。红色汤里有好几截带骨肉块。毛十三立马就想到了这不是牛尾巴吗?你们这些亲随就给神仙似的首长吃这个?毛十三想着眼泪都快掉下来,要是愤怒的眼光真是把剑,前面勤务兵的背上早已千疮百孔,毛十三很想抡起托盘一下拍到这混蛋的脑袋上可是不敢。
厨子拿来一只盖子盖在菜盘上:“快,跟着送去!”
海天号的军官餐厅很小,只能容纳十二人用餐。餐厅同时也是船上的作战指挥室和会议室。
海军是一个放屁都有礼节,官兵差异最为明显的军种。海天号船小,所以在海上航行的时候不能摆谱,到了多智岛之后稍微可以摆下谱,今天则是正式的大摆谱。
桌子上铺上了雪白的台布,摆上了全套餐具,还有一只瓷花瓶只是辽东的三月什么花也没有只好就这么空着。
勤务兵都换上了熨烫过的制服,一个个腰板挺得得笔直胳膊上还挂着白餐巾。
在餐桌上作陪的除了几位元老之外,还有舰上的归化民军官,一个个都换上了熨烫平整的制服,坐得一丝不苟。倒是几位元老着装随便一些,薛子良更是干脆敞着胸。
因为是给黄骅接风,他就坐了主宾的位置。这会他正在吹嘘如何在黄台极面前显示王霸之气,看见穿着没有军衔旧军装的毛十三进来不由得一楞:“这是谁?”
“勘察旅顺时救回的路倒,在舱室里养了好几天所以你没见过。”薛子良大大咧咧的说:“等回临高就让他上岸。”
只听到卟通一声,却是毛十三跪下来嗑头如捣蒜:“首长,不要赶小的下船,小的愿为首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只求首长不要把小的赶下船。”
丢了面子的勤务兵气得踢打着一摊烂泥的毛十三想拉起来,黄骅伸手制止了勤务兵:“这个是辽东本地人吧,维尼不如交给我如何?”
“不行,对外情报局不是早规定了外派情报员一定要经过净化和培训。”
“经过培训的情报员气质上就是不一样了,有心的土著很容易辨别出来,而且我也不一定要他当情报员。”
“好吧,就算这样也得到济州岛收容分配中心区过一下手续。”
已经陷入恐惧中的毛十三根本没听见元老的对话,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梦醒的恐惧中了,以前总觉得在海天号上是做梦,生怕梦醒时又回到那间漏风的小屋。现在突然发现船上才是真实的生活,船下才是做梦,而且是最可怕的噩梦。
毛十三昏昏沉沉的被拽了出去,军官餐厅的一干人开始用餐。除了薛子良一个人独享牛排套餐之外,其他人吃得都是中菜西吃:分餐食用。
黄骅吃得是牛肉炒河粉,老耕牛的牛肉很老,好在厨子有小苏打这一作弊工具,处理得至少能够入口。再加上点船上栽培的绿豆芽和新鲜蒜叶。
“你吃得这是啥玩意?”他瞧着薛子良面前那一盘状似生肉十分可疑的东西。
“牛排。T骨的。”
“我知道是牛排,不过你这算是几成熟啊,我看是绝没有三成,一成都难说……”
薛子良哈哈一笑:
“上扒炉,正面十秒,反面十秒,这样才能真正品尝到牛肉的鲜嫩。三成就太熟了。”
拿刀一划,就见一股血水流出,仿佛提供那块肉的牛刚被捅了一刀似的。薛首长皱皱眉头:切得太急了。
他又拿起边上的烤肉酱罐子猛挖了一勺,将红褐色的酱肆意地涂抹在肉上,就好像那头牛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血混杂着泥土又被涂了一身。薛子良满意地叉起切下来的肉,只见红褐色涂抹的惨白肉块缓缓升起,越过薛维尼敞开的成衣前浓密的胸毛,直奔薛首长的大嘴,最后肉块消失在牙齿和舌头之间他的嘴唇仁慈地闭上了,使得观众们不必亲眼目睹那块肉悲惨命运的最后一刻。
在一旁进餐的黄首长见识了这一切。他机灵地转过了视线,一边压抑着反胃的冲动,一边试图显得不太失礼。
不过,这块牛排的肉质显然有些太老,即使有了木槌和小苏打的双重处理,薛子良的腮帮子也是反复挪动了很多次才咽下去。
“这牛真是年高有德了。”王瑞相吃了一口他的蚝油牛肉片,忍不住发了牢骚。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闲谈。归化民军官们很知趣,吃到一定程度之后就纷纷告辞离席了。大家都知道接下来首长们要商谈机密问题了。
黄骅待归化民军官和勤务兵们都退出去,他才从身边掏出个小本子,开始谈这次沈阳之行的具体过程和收获。这不仅是“吹风会”,也有着非正式的汇报性质。海天号上的三人小组要据此做出一个正式的报告。
“在沈阳设一个商馆有必要吗?”虽然设立商馆是原先计划中的事情,薛子良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质疑。他是纯粹站在军事角度看问题的。一旦在沈阳设立商馆,特侦队势必又要制定保卫和撤退的计划。对于任务日趋繁重的特侦司令部来说又是一个负担。如果黄骅自己待在那里,责任就变得尤其重大。
“有了商馆我们才能时刻掌握鞑子的动向,未来也算是一个前沿据点吧。”黄骅说,“我这次去看了之后才觉察到后金在国民经济上的困难程度。他们真是穷疯了。只要贸易一开展,为了获得更多的贸易品,就会拼命的破口入关,牵制大明,不但我们得益,连那帮子农民起义军也有好处啊。大明在北方两线作战,无论如何都顾不到我们在两广干什么了。”
“我是说如果有元老在商馆常驻,危险性太大了。”薛子良拿起薯条大嚼起来,“万一野蛮人脑子短路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