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金老爷是何等的豪杰,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崔玄泽满不在乎地说道,“金小姐是大家闺秀,更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再说了朴老爷你的内宅总得有个可靠的人。不然夫人进门都没人伺候。”
接着他有暗示金老爷知道此事,他大可收下无碍。朴德欢转念一想既然是孽女在家中的地位亦不会很高,自己大可不必多心。再者这女子也实在勾人,便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下来。
朴德欢送走了崔玄泽,叫人把自己的兄弟也叫回来。除了商量自己结婚的事情,他还有其他的打算:朴德猛充当的是翻译官,属于经常在首长身边,知道不少内部消息。他要打听下最近谁在首长身边给他下眼药,顺便也给自己的兄弟提个醒,有人可能会对自己兄弟不利。
在最近的济州岛“带路党”中已经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官场斗争”的迹象。冯宗泽苦于缺少合适的干部,大量任用带路党的一些负面影响已经渐渐浮现出来。大量旧人员被吸纳入了新政府的行政机构里,一些旧政权下的政治特色也随之产生。
朴德欢现在当了“弓箭监事”,自然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随之而来的好处,今天的事情他打算和兄弟好好的谈一谈。
“累死我了……”朴德猛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城外回来了。
他今天的大多数时间里都在城外的马圈帮尼克首长当翻译,尼克在首长们中间是以精力旺盛著称的,朴德猛甚至觉得他是不需要睡觉的:有一天他为尼克培训饲养员做现场翻译一直到午夜。第二天一早天没亮就又被他叫出来当翻译,大约只睡了不到二个时辰。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朴德猛觉得,给尼克当翻译不仅比给其他首长当翻译,比自己过去当官奴婢“当官差”的时候都累——那会是不动脑子的干,现在不但得时时刻刻地跟着他满地跑,还要不断的考虑该怎么把很多他根本没听说过的词汇翻译出来,堪称殚精竭虑。
因为工作繁忙,他大多数时间住在监营的宿舍,并不回到哥哥购置的宅院里。今天他刚回到宿舍,就有一个治安军士兵来告诉他大哥叫他今晚无论如何要回家一趟。
朴德猛听了赶紧就往回家赶,回到自己宅邸,刚进院门,女仆就迎了上来,接过他的挎包。
“家里有客人?”朴德猛看到外面的踏脚石上有一双女人的鞋子,不由觉得奇怪——哥哥一直打算娶亲,但是到现在也没有结婚;而且大哥也不会带妓女回家。
“是新来的奴婢的,”女仆说道。
“新来的奴婢?”朴德猛有点奇怪,正在这时候,听到屋子里面大哥的声音:
“是贤弟吗?快进来!”
朴德猛走进去,吃惊的发现自己的大哥正和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在一起喝酒。已经有点微醺了。
他正要行礼,朴德欢挥了挥手:“坐下吧。我们兄弟好好说会话。”
“是。”朴德猛恭恭敬敬地坐了下来。
朴德欢虽然喝了几杯,脑子却很清楚,当即关照张成雪先退出去。当下将今天冯宗泽的事情向他说了,要他多注意首长们身边的事情,特别是看看有哪些人在首长们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他还特别提到了金勇柱可能在背后捣鬼,让朴德猛能不能找机会给金勇柱也来块黑砖。
朴德猛一直没说话,只是听着哥哥半是叙说半是牢骚的话语,直到他说到金勇柱的时候才说道:
“金勇柱很受首长们的器重,”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还要把他女儿金五顺送去哪里‘学习’,回来当女官儿呢……”
“胡闹!”朴德欢不觉说了一声,话说出口顿时吓了一身冷汗,首长的事情怎么能说“胡闹”。万一给人听了去报告,这诋毁上官的罪名可不小。
他赶紧四面张望了下,小声说道:“要个女人当官做什么?她长得又那么丑!”
朴德猛点头小声说道:“大哥说得是。不过他现在很受信任,大哥说得事怕是很难做到……”
他犹豫了下,想再说些自己的看法:大哥自从当上了弓箭监事之后,外面的应酬愈来愈多,宅子愈住愈大,各种享用也水涨船高,如今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个不是嫂子的女人。
想起自己兄弟二人当初不过求得是每日能得一饱,有房子蔽身,能讨个女人当老婆的理想,朴德猛不由得觉得大哥如今变得也太大了。
“混蛋!”朴德欢见他一直犹豫着不肯答话,摆出一副“兄长”的面孔一本正经就地训斥起来了,“这点小事也办不到!你这个翻译官是怎么当得?”
朴德猛不敢吱声——他是这兄长一手抚养大得,对他很有畏惧。虽然觉得这事情不大妥当,也不敢当面提出来。
朴德欢发了脾气,又缓了缓:“你也知道,我们兄弟两人到这个地步有多不容易。首长们来了咱们翻了身,如今又是首长们用人之际,干活巴结是一回事,还得自保才成!要不然干得再巴结,还不是一样没个下场!”说着一仰脖又喝了一盅酒下去。
朴德猛只得说:“大哥见教的是。”实则心里不大以为然。在他看来,大哥如今生活享用这么高调,已经有点犯忌了——目前的“带路党”中还真没这么露骨的。
但是他不敢再说,只听大哥继续说到他的婚事。黄云宇给他的提了金老爷家孽女的亲事是朴德欢第一次向兄弟说出来。
“大哥,这不大妥当吧。”听了大哥的话,朴德猛虽然有些惧怕大哥,但是觉得事体重大,还是开口说道。
“有什么不妥当的?”
“这位金老爷还是朝廷的二品官——虽说是个虚衔,到底也是李朝的人,大哥如今做得是大宋的官,不碍事么……”
“这有什么?”朴德欢不以为然,“金老爷也是这次开会邀请的对象——再说了他的二品官不过是空衔而已。他又是养马的大户,你不是说首长们很看重马匹吗?和他搞好了关系,这济州岛不就成了大宋的马场?你哥哥我还有功呢。”
这番话似乎又很有道理,朴德猛到底是个少年,阅历有限。虽说心底里觉得还是哪里不妥,还是没说出来。
朴德欢见兄弟显然不大赞成他的婚事,也有点意兴阑珊,叫张成雪进来盛饭,一起吃了饭各自去休息了。
这一天晚上,在济州城内的一座大店铺的后院里,另一桌酒席正在进行中。桌上除了崔玄泽和黄云宇两人外,另一个正是赵明贵。
这三个人边小口地饮酒,边小声地说着话。
黄云宇捋着胡子,似乎是在沉思,半晌才说道:“这么说他没推托?”
“稍微做了做样子,我说了几句话他就收下了——这小子够贪得!”
“贪才好,油锅里的钱也敢捞。”黄云宇笑了起来,“张成雪他瞧着可喜欢?”
崔玄泽赶紧道:“我看他喜欢的紧!”
“好,好。”黄云宇连连点头,“明个你去找她,告诉她多花点心思,要尽快取得他的信任,牢牢的把他掌握在手里!”
“这种事情她省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明贵这时才开口:“此人贪财好色,倒是容易掌握。就怕到了要紧关头靠不住。”
“所以放一个张成雪到他身边去。”黄云宇说道。接着又用探寻的目光望着问道:“金老爷如今怎么说?”
实际崔玄泽到半岛上去,明面上是去贩卖货物。实际还带有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为金万镒去联络李朝的官员。
金万镒作为本地的大地主虽然在官府覆灭的短暂混乱局面中乘乱侵吞了官马场的许多马匹,发了一笔横财,但是他对新来的“倭髡”并无归附之心。
这倒不是他对李朝有多少忠心,而是李朝治下,他在这岛上很是自在,虽说有几个官儿,免不了花费些应酬,每年还要贡献些马匹,但是除此之外,官府一点都不碍他的事。
如今换了这伙“倭髡”——虽然他们一直自称“大宋”,但是金老爷认为他们不过是改头换面的倭寇罢了。
这伙“倭髡”到了岛上之后,不抢不烧,只是一个劲的大肆营建,还不断的用大船将大明百姓运到岛上。在岛上开始修筑道路,丈量土地,盖马圈,又在清查户口,派人到全岛各地清查牧场……这一切举动都说明他们是别有所图。最近从朴德欢口中知道“倭髡”准备召集全岛各村召开会议,大户们都要派人参加的时候,金老爷不由得对自己的产业产生了极大的忧虑。
他是岛上尽人皆知的首富,又有许多倭髡垂涎的马匹,莫不成是准备拿自己下手?金老爷虽然朝廷不怎么忠心,但是李朝毕竟不会要他的全部身家。这伙来历不明的“倭髡”可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