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39号的门被打开了。这里原本人就不多,能住40人的房子里只有住了七八个人。开关门的声音就特别的大。随着开门的声音,39号的里的人们一个个都抬起了头。
39号是检疫营里的一栋营房,它很特别:整个检疫营是被铁丝网、竹篱笆和壕沟包围着的,而39号身处其中,周围又有一道竹篱笆将它单独隔离开。39号和邻近的40号属于“特别营房”,专门隔离检疫那些别列入“特殊名单”的外来者——里面的人五花八门,有被怀疑是各路奸细的形迹可疑分子;有渡海而来和尚道士;有从大陆上绑架来的人员……他们都有个统一的称呼“待审查重点检疫人员”。当他们待满40天的检疫期之后,就被直接转交给各个专门口负责。大多数人被移交给政治保卫总局,其他人分送宗教事务办公室、警察总部、对外情报局。关押地点也会转移到临高县的县衙监狱和政保局的“学习班”。
39号是女营,里面的人要比隔壁的40号男营要少得多。七八个女子年龄相貌各不相同,这会目光都投向了门口。
“李永薰,出来。”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中年妇女。
“这里是哪里?”李永薰走到门口,外面的阳光亮得刺眼。她踉踉跄跄了几步才站稳。她在濠镜澳被人打昏,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是在一艘船上。不管她如何在船舱里吼叫哭闹,始终没有一个人出来答话,只有一个少女每天早晚两次给她送饭。
李永薰心里猜到可能是被澳洲人抓去了,惊惧之余,为了尽快弄明白状态,她使出了自己的终极手段:不吃饭。
早晨送来的干粮和水,她连碰都不碰。
“告诉你们的大头目,马上来见我说说清楚!不然本姑娘绝不吃东西!”李永薰大义凛然地说道,随手把装着二块干硬发白的饼子和一杯水的盘子丢了出去。
来送饭的女孩子不发一言的捡了东西出去了。李永薰眼巴巴地等着,然而整个一个白天就没有再来过一个人。
她高估了自己绝食的决心。毕竟以前她只是不吃饭而已,各种干点心小零食到处有,就算几天不吃也不会觉得饿。所以不吃饭对李永薰来说是小菜一碟的把戏。
然而船上既没有零食,也没有偷偷给她送东西来吃的奶娘丫鬟,李永薰饿了不到一天就不行了。晚上少女又送来了晚饭。
“我不吃!”李永薰鼓起最后的勇气和自尊喊道,“快收走!不,把水留下!”饿还好说,一天不喝水的滋味实在太痛苦了。
少女很听话的把水杯留下把食盘子收了起来,要退出去。
“慢着!”李永薰喝止道,“告诉澳洲人!我不是普通老百姓!我爹是南京锦衣卫——”她想自己爹只是个总旗,要不是顶着个锦衣卫的名目,真是比芝麻还小的世袭官儿。说出来大概还不够吓唬人,当即改口道:“……百户!”
显然“我爹是锦衣卫百户”这个说法没起作用,李永薰饿得两眼发花,当第二天送来早饭的时候,她的绝食行动就取消了。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李永薰可怜巴巴地啃着硬邦邦的草地5号干粮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少女就说了这么一句。
“别问了,该你知道的你自然就知道。”女看守面对她的提问还是回以同样的话语——李永薰打了个冷战。对方的表情并不严厉,目光中甚至还流露出一丝对年轻女孩子的同情,然而语气很是冷淡。
李永薰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已经知道这里是临高——下船的时候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机器,还有那条大铁船就知道了——她落到了澳洲人手里。
但是澳洲人为什么要把她也抓来呢?显然轿子里的人就是高巡按。这样看起来,自己的全部推断都是正确的!李永薰很是兴奋,又得意非凡。她忘记自己到澳门纯粹之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找到高巡按的线索是误打误撞——这会这一切都变成了她自己的独到推断。
然而李永薰的骄傲兴奋没持续多久,她就被送到了检疫营。在遭受了被她称为“奇耻大辱”检查身体和集体洗澡消毒过程之后,被关到了这个装满了叠在一起的床铺的大房子里,每天过着一天二顿海鲜粥的枯燥日子,没有人再来过问她。无论她问什么,看守这里女人从来不吐任何一个有用的字眼。至于39号房里其他女人口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她们和她一样,也是一上岸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在营房之外,是三个穿着整齐的对襟短褂的髡贼,腰里束着皮做得带子,胸前还斜挎着一根。他们的肩膀上缝着蓝色的布条子,还有些奇怪的图案。领子上也缝着蓝色的小布块。领头的,正是在船上给她送饭的少女。她穿着和男髡贼一样的衣服,只是下身配的是深蓝色的打褶裙子——李永薰瞪大了眼睛:裙子居然没有遮住脚背,而是只过膝盖。露出下面紧紧的裹住小腿的白色棉袜子。
“寡廉鲜耻。”李永薰心里嘀咕着。虽说如此,她还是觉得有点羡慕的意思。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是在髡贼里当正式的差使,怎么也比她这个拿着别人的腰牌唬人的冒牌货来得强。
“待审查重点检疫人员李永薰一名!”女看守把一个纸面文件夹交给柯云。柯云打开看了看,又检查了下她脖颈上的挂的竹牌。
“身份验明!”柯云说了一声,然后在交接单上签了名,“带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李永薰大声地问着,没有人回答她。一个髡贼拿出一个黑色的头套,直接套在她的脑袋上。黑暗和憋闷的感觉瞬间把巨大的恐惧感注入到她的心头。她感到有人推了她一把,就被押走了。
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了全身。李永薰打小就出入大明暴力机关,深知落到暴力机关手里的下场——不管有罪没罪,皇亲国戚,只要没有高层打招呼,就是神仙也得脱一层皮。至于女犯的下场更为恐怖:会被反复的凌辱强暴。她自己也审过女犯——知道其中的恐怖。想到种种可怕的滋味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一股强烈的尿意不受控制地从小腹升了起来。
原本她还觉得澳洲人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但是到了临高之后的所见所闻让她看得明白——临高这里已是“俨然敌国”,根本就不是大明的天下了。自己这个假冒的锦衣卫恐怕是吃不开——不但吃不开,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奸细,“严刑拷问”或者被直接被杀掉。
李永薰被带上了一辆双轮东风马车。走了十几分钟之后,被带进了政治保卫局所属的一栋屋子里。在这里她被简单的加以讯问。无非是姓名、年龄、家庭出身之类。关于她和林铭的关系也遭到了盘问。李永薰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包括她是怎么会找到高巡按的下落等等在澳门的事情。她不敢隐瞒任何事情,这间屋子里虽然干干净净,除了桌子椅子什么都没有,但是保不定隔壁就是一间器具齐全的刑讯房。好女不吃眼前亏。
审问结束之后,负责审问的周洞天关照把李永薰先关在政治保卫局学习班里。随即把材料转到对外情报局——人是他们抓来得,怎么处置也由江山李炎他们决定。
“没什么油水,”周洞天说,“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纯粹是误打误撞才找到高巡按的。”
“她不是锦衣卫?”李炎问
周洞天笑了笑:“算是个临时工吧。毕竟她那个表姐夫还给她弄了块别人的牌子唬人。反正衙门用编制外临时工的事情古今都有。”
“锦衣卫没盯上我们?”
“也许盯上了。”周洞天说,“不过,就我个人的感觉,至少地方的锦衣卫办事效率不高。根据李永薰的口供:那个负责办理高巡按失踪案的锦衣卫试百户会跟到澳门纯粹是偶然。”
“你信她说得话?”李炎不大放心,“不给她看看什么NIGHT24或者蜘蛛之类的片子?”给被审问者看各种SM片是现在穿越集团的专政机关行之有效的一种审讯手段。21世纪性/娱/乐工业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没必要。”周洞天无所谓地说道,“她要能在肢体语言上骗过我,那她就是本时空的间谍大师了。”
“好吧。”李炎拿起手里的李永薰的卷宗,“怎么处置她呢?”
“如果她长得丑可以直接咔嚓了事。”周洞天说,“或者送到符有地那里充当劳动力。不过我看你们好像是不舍得。”说着他神秘地笑了笑。
“没有的事情”李炎赶紧辩白,“再怎么说她也属于危险分子。”
“危险分子?绝对算不上。”周洞天摇摇头说道,“她就是个爱出风头,好奇心过重的普通女孩子——和21世纪的女孩子一样。不过,到了这里也就由不得她了——有些东西是不能玩的。”